指尖骨

注意：刷性转，吸血鬼+科幻设定

本章有原创路人，名字都有点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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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尔姆德下车之后，车子自行开走去附近的停车场，把她独自留在无人的街道上。

　　发生最后一起吸血鬼失踪案的地方并非她想象中那些偏僻阴森的处所，倒是更像地球上的夜生活游乐场。这里没有市中心那样林立的高楼，没有灯光亮如白昼的橱窗，也没有巨大的立体投影广告和它们念出广告词时发出的阵阵细语似的声音。街边的楼房有着旧时期电影中老公寓楼的外观，有的甚至还有金属的室外消防梯。沿街开设着许多酒吧，还有咖啡店、便利店，甚至占卜馆，闪烁的霓虹灯招牌与老式灯箱在黑夜中描画出色彩缤纷的文字、线条与颇具艺术感的海报。阿斯特拉就像高度现代化的大都市与旧时代的地球城市的结合，就像它同时包容人类与吸血鬼一样，老式砖楼的远景是高耸的摩天大厦，虽然奇特，但毫无不协调感。

　　迪尔姆德在街上漫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调查失踪的吸血鬼可比调查失踪的人困难得多，毕竟她所知道的吸血鬼大多独来独往，也没有亲人朋友可以询问。

　　在附近酒吧中传出的微弱音乐声的间歇，迪尔姆德注意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两个人。她不动声色，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啊？”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传来，而下一秒说话的人就挡在了迪尔姆德前面。毫无疑问，这是个吸血鬼——他那看起来相当年轻的脸在蓝色的霓虹灯下泛着惨白的冷光。他的穿着打扮倒是完全的阿斯特拉风格，一头黑发有几绺挑染成了荧光红色，穿着一身胸口和袖子上装饰着闪烁滚动的符号和标语的亮面黑色衣服。

　　迪尔姆德左脚后撤半步，微侧过身，看到另一个吸血鬼站在几米之外的阴影中，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望着这边。他身材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胜人类，迪尔姆德可不会掉以轻心。

　　“你是第一次来永夜之城吧，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面前的吸血鬼说，又向她靠近一步，他的咬字带着点儿熟悉的口音：“这里对你这种没有经过改造的美人儿来说可不是安全的地方。”

　　迪尔姆德镇定自若地注视着他，右手自然地垂在绑在腿上的手枪旁边。那吸血鬼伸出手来，轻轻撩起她垂落在锁骨上的一绺黑发，迪尔姆德对他露出微笑，手摸上枪柄。

　　“啊啊啊啊啊！！”吸血鬼突然大叫一声，像惊吓盒里蹿出的弹簧小丑般地向后跳去，迪尔姆德毫无准备，吃了一惊，本能地拔出手枪对准了他，发现吸血鬼已经退到了两米开外，坐倒在地上。

　　“塔斯，你鬼叫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说，另一个吸血鬼走进光亮中来。相比他的同伴，他的穿着低调得多，只是一身黑色的夹克和皮裤，像个普普通通的人。迪尔姆德手中的枪纹丝未动，警觉地看着他，但他只是皱眉站在几步之外，没有袭击的意思。

　　“看她脖子上的记号，是他！”被叫做塔斯的吸血鬼说，似乎仍然惊魂未定。

　　迪尔姆德莫名其妙地摸向左侧脖子，那里有一块破了皮的小伤口，是早些时候吉尔伽美什留下的。

　　瘦削的吸血鬼谨慎地走上前来，问道：“我能看一看吗？”他阴沉着脸，但语气很有礼貌，迪尔姆德拨开头发。

　　吸血鬼只向它瞥了一眼，注视着迪尔姆德的眼睛：“你受到吉尔伽美什的保护，我们无意冒犯，我替塔斯向你道歉。”

　　他依然表情阴沉，但语气还算真诚。迪尔姆德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你们要帮助我调查吸血鬼失踪的事件。”

　　塔斯从地上爬起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怀斯曼？”

　　“你们认识他吗？”

　　“我们和他不熟，但我认识他的熟人，还有上面的人来询问过他。”

　　“他是目击者吗？”

　　“这我不太清楚，”塔斯耸了耸肩，“他从来不提这事儿，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他总是在前面那个酒吧里消磨时间。”

　　“那就太好了。”迪尔姆德说。

　　“我是塔斯，这是凯斯，”塔斯说，指了指一声不响跟在他们身后的瘦削吸血鬼，“你不是吸血鬼，又来调查失踪案，我猜你是血猎协会的人吧？”

　　“没错。”迪尔姆德回答，塔斯对她没有戒心也没有恶意，令她感到相当意外，毕竟地球上的吸血鬼可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她聊天。“你们现在该不会还在袭击人类吧。”

　　“袭击人类可是不被允许的，”塔斯急忙说，“我刚才只是想提醒你，这个地区基本都是吸血鬼，对你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很危险。我们喝的血大多是动物的血，而且是要付钱买的。在这里，吸血鬼的生活和人类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和凯斯靠音乐赚钱，编些曲子，演奏出来放到网络上去卖，有时也给一些乐队帮帮忙。而且这里的人类大多是经过身体改造的，那样的血难喝得很。没有改造过的人很少，所以他才给你打了标记吧？这样吸血鬼才不敢碰你，毕竟哪里都会有几个疯子。”

　　“但你们还是有地下人血买卖吧。”

　　“这……我要是告诉了你，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看来你很怕吉尔伽美什。”

　　塔斯干笑两声。“他可是最古老的吸血鬼，想要惩罚我们有千百种方法，而且他从来不手下留情。凯斯不像我这么害怕，是因为他还很年轻，他变成吸血鬼才三年。”

　　“四年。”凯斯在身后纠正。

　　“在这地方没必要睡觉，生物钟都不正常了。”塔斯抱怨。

　　“你们对吉尔伽美什与我们合作，制定这些限制吸血鬼、保护人类的法律有什么看法？”

　　“我倒是觉得挺好。刚才我就发现了，你说话时有时会有点儿苏格兰口音，其实我也是那儿的人。我变成吸血鬼时，伊利莎白二世还在位呐。我从来不觉得可以一直那样活下去，直到他们找到了这颗星球。我喜欢这里，至少在这里我有真正的生活。这片区域是最初来到这儿的吸血鬼和人类的所谓宿舍，是第一批移民建造的，现在那些人都在有阳光的地方养老呢。这里比起卡兰沙可好太多了。我说，那些狼人还活着吗？”

　　“现在地球上几乎没有狼人了。”迪尔姆德回答。

　　“我就知道会这样，生活不易啊。”塔斯叹了口气，很难说其中有几分真诚，毕竟吸血鬼和狼人从来不能友好相处。“听说有些狼人被招到了卡兰沙的武装军队。要我说，狼人可比我们更危险，他们如果咬了人，哪怕只是一个小伤口，那人也会变成狼人。而我们现在发展后代还要通过长老会的同意，要满足一大堆规矩。比如说凯斯，当初为了把他变成吸血鬼，我可是跑了很多次长老会啊。负责我们这里的家伙就是不同意，最后我偶然见到了吉尔伽美什，是他给了许可。这么说来，他还是凯斯的恩人呢。”

　　迪尔姆德满心好奇，但这毕竟涉及私事，不好开口询问。

　　塔斯在几级通向地下的楼梯前停下脚步，由发光材料拼接而成的店门在楼梯尽头的黑暗中发着绿色过渡到玫红色的幽光。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他在不在。”塔斯说，走下楼梯，推门走进酒吧。

　　迪尔姆德和凯斯并排站在因为故障而不停闪烁的灯箱旁，凯斯说：“你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是吧？”

　　吸血鬼能看穿他人的想法，迪尔姆德并不惊讶，便如实回答：“是的，听起来你好像是自愿成为吸血鬼的。”

　　“我二十岁时，全家人从地球移民到卡兰沙。我、我母亲还有妹妹——父亲早就生病去世了。当时的移民中介告诉我们，卡兰沙有这样的移民优惠政策，如果钱不够的话，卡兰沙政府会贷款给我们，我们可以在那里做他们安排给我们的工作，直到还清贷款。我们签了合同，以为可以在新世界好好生活了，可一到那里，就被分配到了卡兰沙的矿井。我的工作是在矿井下监管机器人，那下面热得像地狱一样，充满有害物质和气体，太精密的采矿机器人要么价格昂贵，要么容易报废，所以卡兰沙的机器人都是简单的笨铁。它们只会程式化地挖矿和运输，因为型号老旧，经常会出现问题，你得坐在监控室里紧盯着它们，一旦有哪一个突然卡住，你就得出去重新对它发出命令、排除故障，或者换一个新的来。我每天工作10小时，我的母亲在工厂工作，比我稍微轻松一些。我的妹妹才14岁，还在上学，我坚持让她上了私立学校，而不是那个矿场的技术学校，因为如果她在那儿读书的话，将来还是会待在矿坑里，永远也爬不出来。我和母亲的工资已经扣掉了分期还贷的金额，还要负担宿舍的租金、吃穿、生活用品、妹妹的学费……但我认为一切都会有好起来的一天，直到我被诊断患了绝症。”

　　时亮时暗的光线下，凯斯神情平静，注视着迪尔姆德。

　　“就算穿着防护服，我们停留在矿井下的时间也远超安全范围。因为有害气体的关系，我的肺慢慢钙化，呼吸越来越困难。卡兰沙政府只肯赔我一笔钱，这个病不能使用医疗保险，当然贷款也不会就此一笔勾销。这笔钱远远不够换一个人工肺的费用，如果再借钱或贷款，我们又在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我听说厄俄斯的人体改造比较便宜，便来到这里，但哪怕是地下医生的价格我也支付不起。我在黑市乱逛时遇到了塔斯，想着变成吸血鬼就不用死了，我求他，他起初不愿意，后来才答应我。结果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只能留在这里，但也能赚到一些钱，还可以寄给母亲和妹妹。”

　　迪尔姆德沉默片刻，低声问道：“你后悔吗？”

　　“现在还不后悔。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可在这里，我活得比在卡兰沙时更像人。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死，如果哪一天活够了，我就离开阿斯特拉，走到太阳底下去。但现在还不行，只要我的亲人活着，我就能当做自己还活着，如果他们不在了，我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才算真正死去。”

　　他瘦削的身体和看起来有些憔悴的脸还留着疾病的痕迹，迪尔姆德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段经历，也从没想过去理解一个吸血鬼。直到此刻她才发觉，他们也有着各自不同的故事，有着从漫长生命中累积下来的种种痛苦与快乐。

　　塔斯在这时走了上来：“那家伙在里面，还想躲着我，我给他买了几杯酒，好不容易才稳住他。”

　　他们走进酒吧中，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吧台和每张小桌的上方投射出柔和的微光。一个乐队正在一侧墙边低矮窄小的舞台上演奏着摇滚乐，他们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像是用便利店的纸袋拼成的，乐器倒是保养得闪闪发亮。塔斯把他们领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一个穿着老式西装的吸血鬼坐在那里，一只手握着面前桌上的杯子，脸色惨白，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这是魏斯勒，”塔斯介绍，“这就是我提到的那位小姐，你最好把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他殷勤地给迪尔姆德拉开椅子，迪尔姆德道了谢，坐在桌边。

　　“怀斯曼失踪的时候，你在现场吗？”迪尔姆德问道，“请你把当时发生了什么如实告诉我。”

　　“我不算是在现场，”魏斯勒说，盯着迪尔姆德，“当时我只是远远听到了声音。我和怀斯曼在这里喝酒，他先一步离开，我走在街上时，听到水晶球占卜馆旁的拐角处传来咆哮声和撕打声，就向那边看过去，只看到一个人影——那动作就像野兽一样。我想是有吸血鬼认真打起架来了，就没去管。直到长老会的人找上门来，我才知道那可能是怀斯曼遇到了什么事情。”

　　“咆哮声是怀斯曼发出的吗？”

　　“我认为不是。”

　　“你觉得看到的影子是人类吗？”

　　“人类？不可能。那不是吸血鬼就是怪物，而且它们肯定也找上我了。”他说，看向四周，然后向前倾身，压低声音：“有人在跟踪我，我知道。昨天我离开这里时，有车子跟在后面，但我甩掉了它。今天我不打算回去，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住处在哪。”他仰头喝掉了杯子里鲜红的液体，起身向吧台走去，没再看他们一眼。

　　迪尔姆德和塔斯、凯斯回到地面上时，红色的卫星已经移到了天边。

　　“谢谢你们，”迪尔姆德对他们说，“既然他说自己被跟踪，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我会看着他的。”

　　“不如我们替你跟着他？”塔斯提议，“反正最近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做。”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真是帮了大忙，我可以抽出时间去调查其他失踪案。”

　　迪尔姆德和塔斯交换了终端ID，与他们挥手道别，坐上前来接自己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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